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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不是演员,却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舞台。
当2017年最后一个晚上,数以万计观众都在观看各大卫视的跨年晚会时,有那么一群人却在镜头前开着他们的跨年“轰趴”,那就是网络直播。
直播已然成为这个时代特有的展现方式,平均每天会有超过2亿人辗转在各个直播平台上。
不过,近两年网络直播爆火让很多人看到了新世界,一夜成名似乎变得很简单,其中不乏一些无所不用其极的人,利用直播达到某种目的。
因此,与主播相关的消息多数都不那么光彩,诸如“求刷礼物”、“诱导未成年人打赏”等,甚至被冠以“网络乞丐”的称号。
但事实上,被报道出来的只是数百万网络主播中的少数,很多主播心里非常抗拒被人看成乞丐或靠脸吃饭。尤其是,经过2016年的喧嚣,2017年直播逐渐变得冷静,整个直播环境也变得越发理性,平台和主播都在极力避免直播退潮带来的负效应。
日前,我们与多位身处其中的主播进行交流,他们明显感觉到依靠唠嗑和颜值就能赚钱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,必须开始修炼自己的内功,力求让直播发生由量到质的转变。甚至每天晚上2小时的直播,白天就要做6个小时的练习。
真实的主播圈究竟是什么样子?为什么宁愿背负争议也要坚持直播?如果不能月入过万,支撑他们的理由又是什么?相信多数人对主播都有很多疑问,我们讲述一下几位人气或新人主播镜头前与镜头后的故事。
“军训”重塑,想走一条更远的路
跨年夜当晚,阿吉在陌陌的直播间有接近200人陪他一起跨年,即使在唱歌的时候,粉丝们也一直在与他互动。唱歌时,阿吉的颜值可以助攻他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安静的美男子的形象。一曲唱罢,阿吉转而就变回逗X。
阿吉告诉我们,他在陌陌做直播有接近一年的时间,虽称不上红人主播,但已经收拢了一批几乎每天都会来看自己直播的忠实粉丝。连续三天,我们在阿吉的直播间都看到了以阿吉名字为模板的十几个粉丝,每天都与他积极互动。
外界一直流传主播月入只是少数,事实也的确如此。据不完全统计,目前国内各个直播平台共有主播超过600万,而其中月入3万以上的只有一成多,月入过万的也不足二成,绝大多数主播都是几千元的月收入。看得出来,二八法则在主播这个行业里变得更加明显,20%的头部主播拿走了80%的收益。
幸运的是,阿吉成了那一成主播中的一员。“我一个人一个月应该也是在一千万星光以上,能达到三万左右的收入,这么长时间走过来,还算是很平均。”在谈到月收入时,阿吉的嘴角微微向上动了一下。
可能会有人羡慕阿吉做主播不但风光还有较高的收入,但事实上,在这一年当中阿吉也经历过迷茫和彷徨,只是目前越来越朝预期的方向发展。
“以前在内容方面没有考虑过太多,就是以我自己的性格特点在直播,没有什么规划。” 作为一名东北主播,阿吉除了唱歌也擅长喊麦,但阿吉清楚做直播的越来越多,观众的欣赏水平也越来越高,粉丝总有看腻的一天。很快,让阿吉感到焦虑的瓶颈期就来了。
“我以前是‘死播型’,一天会直播8个小时以上,甚至在关键比赛PK时候24小时连轴转,但心态很迷茫,感觉有力是不匀。”即便这样努力,阿吉的收入和粉丝数量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增长。对于阿吉来说,改变迫在眉睫。
“兴奋2个小时比熬8个小时更有曝光点。你兴奋两个小时,不间断的展示你所有的才艺,然后用另外六个小时好好经营你这两个小时的内容。”阿吉告诉我们,在他最迷茫的时候,这是他的师傅、红人主播----百变的舒舒给他提出了这样的建议。
听到这句话之后,阿吉很快又找到了方向,他开始琢磨在目前这种百万主播竞争的环境下,究竟要如何直播才能保持吸引力。阿吉觉得,他应该像舒舒一样做有准备、有规划的直播,这样可以走得更远。
舒舒
与舒舒的相遇算得上机缘巧合。舒舒经常用小号观看阿吉直播,对他已经有了一定的观察和认识。在2017年第一季度的主播PK活动中,阿吉连接了舒舒,于是就开始了他们的师徒生涯。舒舒是陌陌平台上拥有几十万粉丝的头部主播,在阿吉看来,舒舒百变的直播风格让她保持了独特的内容和较高的粉丝粘性。
恰巧,几个月后舒舒开办了一个主播培训班,阿吉就将这种师徒关系从网络延伸到现实中。目前,阿吉正在接受第一期的学院培训。阿吉对我们表示,到这以后找到了方向,对内容也有了策划,不再“死播”。“每一场播之前,需要准备开始说些什么,中间做些什么,最后收尾做些什么,规划感强很多,很明确每一场直播我需要做什么内容。”
我们从阿吉的粉丝反馈中得到的信息是,他不再像以前那么随性,显得有些正经,但方向感很具体,大家也喜欢他现在更多元的直播方式。这种变化并不是一蹴而就的,阿吉每天要进行连续五六个小时的表演、舞蹈、语言培训,常常一堂课下来汗流浃背,阿吉也想过放弃。
正在看着老师跳舞的阿吉(最左边穿黑衣的男孩)
“培训就像一次‘军训’,好像军训时候也没有这么苦,真的想过放弃。但看到现在的反应和更有方向感,觉得必须坚持。”阿吉表示,现在重塑之后就感觉放弃一些以前的东西,去学习新的东西,可以重新规划自己的直播内容,或者是以后的规划,格局也变得大了。
从与阿吉的对话中,我们发现阿吉虽然每月有2、3万的收入,但他并不是为了赚钱,而是真的喜欢直播。在他全身心投入到直播之后,他将经营了几年的发型工作室卖掉了,因为他把直播看做一个真实的交友世界。“其实不是赚钱,因为我以前是经商的,我做了几个美发店,但网络是一个非常强的市场,也是一个交友平台,人们之间的故事不应该光在直播间里发生。”
除了后海,还有另一种活法
与阿吉的多元不同,他的小伙伴十九是音乐学院的学生,十九更专注于唱歌而缺少互动,这可能是他直播间人气无法快速提升的原因之一。阿吉给十九提过一些建议,告诉他喊麦虽然看上去不高雅,但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听,也能让直播间的气氛更活跃,从而留住观众。
其实,从时间上来讲,十九接触直播的时间并不比阿吉晚。十九在大二期间就开始了自己的直播生涯,当时因为不想跟家里要生活费,想要自给自足。但与上一整天课后晚上直播的辛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十九直播间的活跃度和人气都不高,收入也是很少。
“我每天拼命播,每天就算下课再晚回来也要干六七个小时,坚持每天播,第一个月一天都没有间断过,但只拿到手500块钱。”说到这里,十九的表情划过一丝遗憾,他说那个时候的付出和回报完全不成正比,甚至想要放弃。
男孩子的韧性让十九继续坚持了三个月,每天直播六七个小时不停地唱歌。“我可以唱好几个小时,那时候印象最深的是,唱歌唱得我腹肌都凸起来了。因为我们唱歌是用小腹发音,腹肌都出来了。”无奈,十九的直播间始终不温不火,只得放弃直播。但对音乐的热爱,使十九继续通过做与音乐相关的事情来赚钱,比如帮别人唱demo,或者到后海唱歌。
“后海唱一晚的收入是400块,但不是每天晚上都有酒吧可以唱,大约小半年时间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稍微稳定一点的工作,每个星期三和星期天去两天,从我这儿到后海30多公里,我晚上回来只能打车,如果拼不到车,打车就要100多,如果来回都打车,基本上就把刚赚的钱用掉了。”十九告诉我们。
11月的一个晚上,十九在后海一家酒吧唱完歌走出来已经十一点多,没有拼到车的他正在为打车发愁。他点燃一支烟,背着吉他蹲在河边任凭瑟瑟的风掠过他的脸,吐出的烟雾与午夜氤氲的后海相互映衬,让忧愁的人愈加忧愁。这时阿九的电话响了,那头是一年多没怎么联系的舒舒。
“她那天问我最近在干什么?我说还是混日子,卖卖唱什么的,勉强维持生计。她说你这样不是办法,要不然来我这儿当学员吧,去找个公会回来直播。”听到舒舒的话,阿九一瞬间就动摇了,虽然已经远离直播一年多,但冬天卖唱除了天气冷,心里也很难找到温暖。
在疏于联系的这一年多时间,舒舒的发展越来越好,已经成长为头部主播,而且筹办了自己的工作室,她的建议让十九又回到了直播镜头面前。性格使然,比较慢热且话不多十九复播这一个月以来,更多的还是在唱歌,不太会找话茬跟粉丝聊天。
不过,这时候的十九清楚地知道,现在直播平台众多,唱歌好听的主播也多,他必须改变。“我以前直播的时候真的不跟人家说话,所以留不住人,我自己都知道,但是我还是不会。现在我到舒舒这学习就是想要改变,学会怎么说话,学习直播的热情,比如高喊老铁666。”
阿吉打趣道,十九这一个月就学会向东北这种“土嗨文化”低头了。“之前我接受不了喊麦这种文化,我觉得就是用力读文字,没有任何意义。但现在我也会喊,必须改变自己,因为不想大冬天背着把吉他,跑30多公里去卖唱,半夜冻得哆哆嗦嗦的回来。”十九对我们表示。
正在练舞的十九(红衣少年)
除了学习如何说话、聊天,十九也在练习舞蹈、表演,尝试各种直播方式。“学习这一个多月我感觉现在的这种生活特别充实,比我上大学的时候还要充实。每天白天在培训班跳舞、学习,一身汗也很开心,晚上回家很规律,遛狗、练钢琴,然后就开始直播四五个小时,时间特别饱满。”
其实,与很多音乐学子一样,十九心里也有个明星梦,希望更多人能听到他的音乐,肯定他的音乐。但同时他也清楚,音乐这条路需要的不只是功底。“音乐这条道路很难,需要运气加努力,再加上人品。”十九参加过一些选秀节目,虽然没能走到最后,但他并不难过,现在直播也算是“曲线救国”,至少可以坚持唱歌。
现在十九的粉丝虽然不多,但在他看来,少数人的陪伴也是动力,更显珍贵。跨年直播结束后,已经到了1月1日凌晨,十九当天只睡了两个小时就爬起来继续练舞、练琴。现在的十九虽然收入上只有几千块,但重要的是他开始享受直播,状态也越来越在线。
两种不同命运,在直播世界的共鸣
虽然现在的主播里男主播不在少数,但女主播仍是主力部队,人数众多,想要在数百万女主播当中脱颖而出更是难上加难。如果唱功好可能还会加分,但唱歌不好听的主播,难免让人着急。
瑞琪就是那个唱歌不好听但还喜欢直播的女主播。“唱歌是自己一直都很喜欢的,可是我唱歌不好听,但我就是喜欢沉浸在音乐里的那种感觉,很开心。”我们曾在观看瑞琪直播时,遇到过一次粉丝开玩笑问瑞琪“唱的是什么鬼”。
但在观看直播时我们也发现,其实很多粉丝来看瑞琪并不是来听她唱歌的,他们不在乎她的歌声是否动人。瑞琪在直播间像一个知心小姐姐,用愉悦的心情跟粉丝聊天帮他们解压。有粉丝评价瑞琪是一个三观超正的女孩,听到夸赞,瑞琪也很受用,这也让她更加喜爱直播。
但现实生活中的瑞琪与直播间里的她判若两人。由于家庭原因,瑞琪背负了很大的压力,从小就喜欢独处不喜欢讲话,更多的时间都是在学习。尤其是毕业于中南大学土木工程专业的她,绝对称得上是高材生,家人都希望她能够到国企工作,对她来说这也是一种压力。
但束缚自己很多年之后,瑞琪知道自己的兴趣在哪,她想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活,而直播就是她兴趣得以实现的一种方式。“我的经历让我的性格一直闷在里面,无法冲破那层阻隔,其实我想变得热情。而且我从小喜欢舞蹈、表演。”瑞琪对我们讲到。
在镜头前,瑞琪不仅能够继续自己的爱好,还逐渐打开自己。如今做了半年直播之后,瑞琪的家人和身边的朋友都发现她变了,即使站在团体里也能发出光。
练习跳舞的瑞琪
渐入状态的瑞琪开始学习更多风格,比如从小的梦想跳舞。“必须要不断的学习新的东西,要不断的把这些新的东西表演好,带给大家。”瑞琪认为,不断充电能让她在直播中更自信,人气也有所提升。“以前对直播心里还是比较没有底气的,也不知道能播多久,但开始学习后,直播就越来越规范化。现在我认为主播就是一种职业。”
同样是小时候就喜欢唱歌、跳舞的涵歌,也因为命运的安排进入了直播行业。
2013年正在澳洲留学、享受甜蜜恋爱的涵歌,突然查出淋巴系统长了肿瘤。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改变了涵歌的人生轨迹,在接受化疗的同时,涵歌每天都沉浸在学业无法完成和失恋的痛苦中,整天以泪洗面。
幸运的是,经过一年多的治疗,涵歌身体的接受效果比较好,虽然一个170CM高的女孩只剩80斤,但捡回了一条命已是万幸。可她仍然无法开心,当时妈妈的一句话点醒了她,“我们都特别庆幸你捡回一条命,你却这样每天祸害自己,这样对不起家人每天给你操心。”
正在直播的涵歌
听到这句话,涵歌心里难受的同时一下就醒了。2015年初康复后,由于身体状况无法承受高压力,涵歌就找了份留学咨询的工作。在那期间,她接触到了直播,由于刚刚化疗结束,涵歌只能带着假发直播。因为英语功底不错和小时候学习过民族舞,涵歌用英文歌和舞蹈在直播里得到一定的收益。“老天爷还是公平的,关了我一扇门,打开了一扇窗,我终于有一个地方可以展示我自己了。”涵歌对我们表示。
对于涵歌来说,她直播并不是单纯为了赚钱,更多的是发泄。两年时间里,涵歌辗转多个直播平台,2017年12月在她来到陌陌的第一天,她又一次看到了那个令她着迷的女主播舒舒。“舒舒身上有一种力量,当我知道她在办培训学校的时候,二话不说就联系报名。”同时,这也是涵歌突破自己直播风格的一次机会。
“我不像舒舒那么多才多艺,放个音乐就能起范儿,所以我的直播就比较乏味,每天可能就是唠唠嗑、唱唱歌。所以我要来这边学习,当然也是想往舒舒的这种风格走,做不到能丰富自己的才艺也是好的。”
一个是没办法将学业延续到工作,一个是无奈放弃学业,瑞琪和涵歌都因为自己的苦衷才走进直播行业,但命运却让两个志同道合的女孩在北京相遇。她们告诉我们,她们特别想一起留在北京继续直播,涵歌希望以后能像舒舒一样转向幕后,而瑞琪想要一直直播到30多岁。
结束语
可能有人注意到,文章多处都提到了舒舒。其实毕业于音乐学院的舒舒也是一位主播,比多数主播幸运的是,她坚持三年做到了头部。与很多音乐学院的学生一样,舒舒也曾梦想成为明星。“如果有机会,我也想到更大的屏幕前面。”
进入直播行业之后,舒舒发现,其实直播也是自己人生的“电视剧”。“我想让大家看到,主播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节目,就像大家看电视一样,或者是《快乐大本营》或者是《我是歌手》,其实每个主播就是每一台节目,用自己的东西去表达给所有的观众,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栏目特色。”舒舒对我们表示。
如今,虽然还称不上明星的舒舒在机场或者其他地方,也会被粉丝认出来。“有一次我去机场,有个粉丝看到我,但是他不敢跟我说话,然后就给我私信说刚才看到你了。”看到这些私信,舒舒心里是开心的,但她不希望给粉丝高冷的印象,主播跟粉丝其实就是朋友。
我们认为,舒舒其实已经是一个不同于传统意义的明星了,她有属于自己的粉丝,每次直播镜头对面都有几千甚至上万人观看,就连上海的地铁里都有了她的广告牌。
其实,现在的主播圈里,已经有几位主播跟舒舒一样,从镜头前走向更多人的生活,或参加综艺,或录制自己的原创歌曲。这从某种程度上说明,如今这个越来越去中心化的时代,很多素人主播都可以通过直播慢慢实现自己的“明星梦”。
我们想到《礼记》里的一句话,“苟日新,又日新,日日新”。不断的修炼直播功力,不仅能够提升自己,对抗发展过程中寂寞和孤独,更是对持续更新的坚守。而在直播行业里,坚持就更为重要,或许“舒舒们”的梦想会在一点一滴的提升过程中实现。